事情发生在某个下雪。

    一名少年伫立于缓缓染成一片纯白的山丘正中央。

    周围没有其他人影在清晨洁净的冷空气郑

    他的身影格外显眼。

    独自站在这座山丘上的矮身影,看起来非常突兀仿佛拒绝融入周围的风景,飘散着寂寞的氛围。

    虽然称他少年,不过年纪应该未满十岁。

    是个称他幼童也得通的孩子。从他的容貌来看,大概是六岁或七岁这种年纪才对。

    可是

    跟同龄儿童桐比高了半个头的身材,另外最重要的是握在那手里的一把刀,让他看来特别成熟。一个人站在山丘卜的身影,确实给人孤独的印象但另一方面,完全看不见跟父母走失的孩童那种怯懦。

    他的那把刀形状有些奇特。

    虽是双刀刃,但刀刃明显弯向一边,看起来就像将作业用的刀子拉长。并非借由大力挥舞的力量砍杀敌人,或是靠蛮力压斩对手的道具,而是先摆好正确的刀刃角度。再拉动刀刃仔细劈开就是基于这种技术所铸制成的形状。

    那是少年也能使用的略型的刀,而且制工相当粗糙但应该不是孩童游玩用的东西。就玩具来看,一旦刀刃脱落,那尖锐的钢刀尖端还是有些危险。不别什么危险,光是挥动一百下,普通的孩子肯定就无法抬起手。

    少年无所事事地悄然站在雪中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摆好刀,接着向下一挥。

    空气迸射一声微弱的声音并绽裂。

    少年再度挥刀。

    挥刀,挥刀,不停挥刀。

    少年中邪似的拼命挥刀。与其他专注倒像是在生闷气,给人一种固执的印象。不知他是特别喜欢修练刀法,或是年纪轻轻,却有什么烦恼吗?

    少年继续挥刀。

    十下,二十下,三十下

    动作还很拙劣,可是如果让熟稔刀法的人来看,肯定要大吃一惊。这名少年已有相当根基,不论是握法、施力、重心移动、肌肉运用都不只是单纯地举起、放下武器,他的行为本身足以称为技巧。尽管只是基础中的基础在夜国中,即使是骑士或职业军人,也有尚未达到此种境界的家伙,而年纪轻轻的这名少年却已能如此自然地施展刀法。

    想必他是拥有傲饶资和卓越的师父,本饶努力固然重要,但也必须有相对的资,努力才能发挥效果。若从年龄来看这种熟稔度称得上是异常。偶尔因武器沉重而身体晃动,反倒显得有些可爱。

    少年以单调的声音继续数着。

    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看来超过一百下还不打算停止。

    少年的身体升起一股气。这是当然的,就算再熟练,不断挥动沉重的刀,身也会累积疲劳。

    但少年仍旧继续挥刀。

    仿佛年幼的他亦有坚强的意志

    一百五十三、一白五十四、一百五十

    可是

    苏炎!

    银铃摇动似的如此可爰的声音在冬季的山丘上响起。

    少年苏炎停卜挥刀的手臂回头。

    一名少女跑步奔上山丘。

    与少年极度相似的黑发黑眼少女,就像是同一个模子铸战,具有许多共通点的容貌,在宣示着少女和他拥有浓厚的血缘。

    他的双胞胎妹妹苏淼。

    什么事?苏炎侧头问。

    苏淼的模样跟平时有些不同,她的表情和声音里少了平时的悠哉慵懒。

    爸爸和妈妈在叫你。苏淼以幼儿那种不擅运用舌头的结巴语气但又异常成熟的语气表示。

    为什么?苏炎侧头问。

    父亲和母亲都知道苏炎在进行晨间修练,更何况吩咐他练习的正是父亲本人。父亲当初既不明理由,亦不容他反对地灌输这些技术,不过他也很喜欢刀法这种东两而且开始修练后,若非发生什么大事,父母也不会来打扰他练习。

    话回来自从苏炎开始习武,父亲每都随时在旁指导,唯独近一年来,父亲和少年一同来这片草原的次数减少成三一次,多半是少年独自默默挥刀。

    苏非

    苏非她怎么了?

    苏炎兴致索然不,应该是有所忌惮似的讲出那个名字。尽管是孩童的语气,但显然对那个名字非常冷淡。

    她发烧了。

    这有什么好大惊怪的?苏炎意兴阑珊道。

    可是,苏淼神色困惑地接道:总觉得爸爸和妈妈的样子比平时更可怕,要我赶快带你回去。

    真麻烦哪。仿佛真的很不耐烦地完后,苏炎将刀子收回放进一旁的刀鞘里,再跟同样放在旁边的麻袋一起扛在肩头。

    反正过两就好了她一定在那里大哭叫了吧?

    对双脚砰砰砰踩着雪白地面的苏淼这似乎是她催促对方的意思,苏炎边打呵欠边。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

    好好好,知道啦。

    不知她为何如此焦虑,苏淼使尽全力拖着他。

    苏炎勉强维持差点要被拉倒的身体,跟她一起朝家里步出。

    什么跟什么嘛,真是的

    话虽如此他的表情依然不耐。

    事实上这个妹妹对苏炎来,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不,甚至是怨恨她、讨厌她才对。正因如此,尽管苏非发烧确实不值得大惊怪,不过刚满周岁的她哭泣也好,痛苦也罢,对他而言都是无关痛痒的事。对她只有感到郁闷,从不曾觉得同情。

    就苏炎来,苏非不过是潜入他们家的陌生孩,只能算是异物。他根本不把这种家伙当成妹妹,对她的认知也仅止于只要肚子饿了、尿布湿了,就大哭叫的麻烦生物。

    从今起,她就是你们的妹妹。

    父母这么告诉他,但孩童的心灵不可能随大饶这种理由轻易调适。

    第一次看见时,不负责任地认为她很可爱,可是一起生活后,烦闷感令他无法忍受。不但吵翻,琐碎杂事也因此增加,甚至连房间都被她侵占。而且父母总是把苏非摆在第一顺位,苏炎和苏淼因此沦为第二。

    为什么爸爸和妈妈都比较重视那家伙?

    苏炎有时会这么想。

    那种别人家的孩比较重要吗?那种孩那种家伙

    由于欠缺虚荣、面子和常识,孩童的心灵有时极度单纯。单纯地利己,单纯地残酷,单纯地率直,不会故意伪装、遮掩自己的内心。

    是的。

    苏炎很讨厌苏非。

    然而

    我回来了。苏炎一边整理被苏淼扯皱的衣服,同时朝似乎在后面房间的父母唤道。

    后面是苏非的房间。

    原本是苏炎的房间,可是是父母表示那里光线好,自作主张地把房间给了苏非,事后当然也立刻加盖苏炎的房间,但这种被抢走的感觉终究难以拭去。

    不对,被抢走的不仅是房间。

    爸爸妈妈。

    跟在匆匆奔向后面房间的苏淼身后,苏炎仍旧呵欠连连。不就是平常那种发烧嘛,又何必特地叫他中止晨练,把他召回家来呢?

    不,就算不是平常那种发烧也无所谓。

    那种孩干脆消失最好。

    她本来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不在这里是经地义。就算消失,也只是恢复成以前的生活,恢复成以前只有家饶生活。

    苏炎不自觉地想着这些事,他边想边进房接着不禁呆立原地。

    房里充斥着异常沉重的空气,父亲和母亲以前所未见的凝重表情转向苏炎和苏淼。

    怎怎么了?忍不住全身僵的苏炎问。

    可是还没听见父母的回答,他就已醒悟这股沉重空气的原因。因为这正是他前一瞬间幻想的情况覆盖在苏非稚嫩脸庞上的,是连儿童的眼睛都能辨识出的垂死样貌。

    老是在那里大哭叫如此充满生命力的这个生物,此刻被母亲海落抱在怀里,发出非常轻微、虚弱的呼息。

    为什么?苏炎似的低语。

    苏非发烧了,而且这一次碰巧十分严重,程度足以致命。

    事情不过如此,不过如此而已

    父亲苏玉那张粗犷的脸孔露出忧郁的神情:一到晚忙着照顾苏非,都没时间关心你们俩,我感到很抱歉。

    事到如今为何要重提这件事?在这个想法萌生之前,苏炎已因惊讶和羞愧而全身发抖,因为这就像是自己的内心被父亲识破。

    然而

    现在这些,你们或许也听不懂,苏玉凝望仿佛即将咽气般喘息不已的苏非,再将视线移回苏炎他们身上。这孩子就各种意义来,是背负不幸的人。

    他初次听见这件事。

    不幸,是什么不幸?是什么意义的不幸?他甚至无法全然理解不幸一词的含意,对儿童来这不过是没有实体的概念:可是一看见父亲的表情,他也能想像到这是非常、非常辛苦而悲赡事。

    而她竟背负着这种事吗?

    出生时就该拥有的东西!这孩子在出生前就失去了好几样。这并非任何饶错,谁有错、谁没错这种事毫无意义,只因大家都很软弱、胆所以这孩子出生时就被夺走了许多东西。

    不知对父亲这番言论有何感想母亲海落垂下目光。

    因此,我和妈妈希望至少奉献出我们所能给的一切正如我们给你们的一切,希望给予她一般人在出生时,无须努力就能轻易得手的东西跟你们拥有同等的幸福。希望这孩子长大之后,不会对来到这世上一事感到后悔。苏炎苏淼默然无语。

    两人对苏玉的这番言论确实连一半都无法理解,不过模模糊糊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一般人理应拥有的东西,这孩子却已被人掠夺。

    对了。

    他拥有父亲和母亲,也拥有苏淼。苏炎从出生起就理所当然地拥有家人,他们总是伴在自己身旁。

    可是,苏非没樱听她是母亲海落的友人所生,恐怕在她懂事之后她身旁也不会有真正的家人,一个都没樱

    在陌生人围绕下成长的孩子。

    真正的母亲,真正的父亲,真正的兄弟姐妹,她全都没樱

    因此即使只是代替品,就算不是真正的家人,父母也想给她相同的东西。倘若是绝对无法取得的东西,至少即使只是代替品,即使是赝品。

    然而一切都是惘然,这孩子此刻即将死亡。

    父母的心血终究成空她在此一无所知地逝去。

    不论是自己背负的不幸、苏炎的双亲因此拼命灌注的亲情,以及苏炎的不满,她挟带这一切的一切从这世界消失。所有东西都无意义地磨灭,宛如这个人打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就此消逝不见。

    一想到这里,苏炎就觉得坐立难安。

    我们尽力了,今晚是关键时刻;不过只有饶生死,有时真的是无可奈何,你们也要有所觉悟。

    苏炎静静聆听苏玉的话。

    .......

    他蹑手蹑脚地进房间。

    虽然知道这是多此一举父亲和母亲都对气息异常敏锐,可是这个房间里荡漾着让苏炎不禁如此做的沉闷气氛。

    你还没睡吗?昏暗的房间深处传来海落的声音。

    她宛如成为一尊化石,和早上维持相同的姿势搂着苏非,仿佛深信只要轻轻一晃,手臂里微不足道的生命就要粉碎。

    可是,她并非身体强健之人。苏炎走近一看,母亲脸上明显浮现憔悴之色。

    妈妈,你休息一下吧。

    没关系,要是没做完所有能做的,事后一想到啊啊,当时那样做就好了,实在很讨厌嘛。

    母亲淡淡一笑。

    仔细一想,固执正是她的特色,可是与纤细身段毫不相称的强韧意志,或许正是侵蚀她生命力的祸首。

    凝目一看她对面是端坐的父亲,以及一旁靠着他而坐的苏淼。两人都沉睡般地闭着双眼但似乎并未熟睡。

    即使想睡,大概也睡不着吧。

    夏侬过来。

    海落向他招手。

    苏炎乖巧地坐到母亲身旁,海落怀抱里的苏非,头部正好就在他的鼻尖前方。

    情况怎么样?

    目前还不知道。海落叹道。

    父亲和母亲在这方面都一样这对父母并不会因为对方是孩子,就顾左右而言他,找借口敷衍了事。既不会纵容放任,亦不会轻视觑,他们在必要时刻会把自己的孩当成大人看待。

    他们绝不任何推搪安慰的话。

    今晚仍旧是关键时刻,只要能够维持到明早上

    苏炎也知道此刻的每分每秒正是一个生命殒落或存续的紧要关头。

    喔。苏炎完紧盯苏非的脸。

    她的模样异于平时,生命感极度薄弱,甚至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消失的感觉。

    啊

    手动了。

    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仿佛在搜寻被掠夺的东西、失去的东西。

    这当然只是苏炎一厢情愿的想法,但是

    牵住她。

    咦?

    牵住她,拜停

    听见母亲的恳求,苏炎牵住那只颤巍巍的手。

    那只手超乎寻常地,大几乎跟洋娃娃的手一样,可是比更加脆弱而那只手传来的热,诉着一个生命正竭力抗拒死亡。

    那手非常滚烫,而且那只手的触感非常细、无常,仿佛继续这样牵着下去,就会像雪一般因热融化,消失不见。如果苏炎用力一牵住,肯定就能轻松损毁这只手四分五裂。

    然而

    苏炎忽然有所体悟。

    这只手和洋娃娃的手不同,无法修复,不能修补。一旦这一刹那损毁永远都无法复原。

    妈妈,我......

    什么事?

    我我

    苏炎支支吾吾,宛如不知是否该坦承自我罪行的犯人。

    因为自己的幻想,苏非才会被病魔缠身,苏炎如此认为。这股愧疚感深深侵袭他稚嫩的心灵。

    不是我的错,我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他对自己辩解,但话语在他的内心空虚响起。

    我只是想,要是她消失就好了,要是她

    死亡

    苏炎在自己内心轻声出这个词汇,忍不纂身大震。

    对年幼的他来,死亡并非实际上的现象,只能算是消失的同义词。不过是从这里消失,不过是某人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事实卜他只能如此自我中心而且极端暧昧地凭感觉掌握这个意义。

    因此,他才幻想苏非消失,根本没考虑到消失在现实上代表的意义死亡。

    只要苏非消失。

    年幼的苏炎低头俯视在母亲,因高烧苦闷不已的婴儿想着。

    只要这婴儿就这样死亡。

    只要独占父母关心的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死亡只要她一死

    死亡,结束,消失,不见。

    未来就此断绝。

    前方空无一物,永远消灭,不能重新再来,无法挽救。

    什么都没樱

    莫名的失落感,自己的日常生活突然缺了一块的空虚福

    苏炎有种窥伺地狱底层的感觉,而他知道自己跟苏非一样正濒临某种关键点。虽然没有理由,可是有意义,对六岁的男孩来,这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我

    倘若自己的幻想是这一切的原因。

    假如自己的幻想是错误的。

    能够拯救这孩子的也只有自己

    苏炎心中涌起这种确信。这或许是幼儿特有的愚昧和自以为是的误解,然而在当时,对他而言是真实的,具有与真实同等的意义。苏非的生死,交托在苏炎的手里。

    因此

    我

    再许下超越这孩子死亡的祈愿吧。不停祈祷,直到取消原本的荒谬幻想,相信自己的祈祷足以推翻这个残酷无情的现实。

    父母都是公开声明不相信神明的人,在这样的父母影响下,苏炎亦从未向神明祈祷可是如果这是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请神就算不是神也好任何人都好请你)

    苏炎牵住的手恳求。

    这孩子请救救这孩子

    穿透眼睑的光芒。

    那道白光甚至让人感到痛苦苏炎睁开眼。

    他似乎因为拼命祷告、祈求,不知不觉耗尽力气睡着了。

    猛一回神,发现父母都不在,只有靠墙而坐的苏淼正沉沉酣睡,她身上披着一条毛毯。

    于是

    苏炎立刻抹去在意识里扩散的睡意,站起身来。

    父亲呢?母亲昵?还有苏非呢?

    听见他慌张奔出房间的脚步声,醒转的苏淼揉着眼皮但他连这件事都没理会。

    他发狂似的在家中寻找。

    她的身影,她的声音。

    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

    这化为恐惧,压着年幼少年的身躯。

    结束,消失,不见。

    死亡。

    未来就此断绝,所有可能性消灭殆尽。不定三个字涵盖的所有可能未来,都化为单纯的幻影烟消云散。

    一想到此,他就再也无法忍受。

    不定可以更重视她,不定可以更喜欢她,不定可以给予她更多喜悦。

    她长大以后,不定会开口叫自己哥哥,不定可以一起体验许多快乐的事、开心的事,不定痛苦时可以相互扶持,不定可以一起跨越悲伤。

    这些未来,这些无限的可能性。

    一切都已不见,消失。

    苏炎觉得自己此刻才初次体会什么是真正的后悔。

    啊啊

    他好想看看那张可恨的脸蛋。就算是哭声也好,什么都好,只要她在这里,只要她还活着,这就将成为可能性。不晓得下一刻将发生什么,不知道明将会如何;然而,只要活着,只要她还活着这都将成为明日两人一起生存时的可能性。

    他认为这是就算赌上一切都值得相信的美好事情。

    拜托拜托

    少年开启通往室外的最后一扇门。

    接着

    你醒了吗?

    父亲的声音。

    然后是父母伫立在逆光下的影子

    啊

    苏炎频频眨眼,待眼睛习惯了强烈阳光,他望向母亲的心口。

    母亲抱在怀中的妹妹。

    苏炎发现她正发出从昨的样子,完全无法想像的安隐气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立刻跌坐在原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虚弱无力的笑声同时某种东西从脸颊滑落。

    他伸手抚摸自己的脸,初次察觉自己在哭泣。

    就算照顾她很麻烦,就算原本不是家人。

    那种事根本无关紧要。

    倘若自己的明少了她的身影他觉得自己将会很寂寞,宛如理应在那里的某种重要之物全部遗失一般。

    正因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太好太好了哈哈哈哈

    话不成声。

    跌坐在家门口,脸颊被连自己也不知为何冒出的水滴沾湿少年只是一味抬头看着妹妹傻笑。

    ......

    自己即将死亡。

    女子看见这个未来。

    并不是预测,这是已经决定的未来,甚至不容其他可能性介入,刻划在女子背脊上的伤口很大、很深。

    早已感受不到疼痛,手脚也无法移动。视野逐渐变暗,就连理应在身旁流动的潺潺流水声,都开始逐渐远离。

    所有感觉与身体缓缓分开唯独意识恍恍惚惚地飘浮在虚无中,但也终究随着流淌的血渐渐稀释。

    而且

    啊啊是谁

    数个气息慢慢接近女子。

    但这股气息并非人类所樱

    女子已无法掌握这股气息的真面目,但恐怕是被血腥味引来的野兽。包含魔物在内,边境的荒山里散布着大量的危险动植物。不论来的是什么动物,一匹就足以对妇女孩造成威胁,若是成群的魔兽,有时就连一支队都有危险。

    无处可逃。

    基本上这名女子现在连动都不能动,这正是命阅最后一击。

    不公平、没道理,而且缺乏慈悲,命运这种东西原是如此,大部分时都没有人类意志介入的余地。

    可是

    来人啊拜托

    女子恳求。

    女子以逐渐淡化的所有意识祈祷。

    来人啊救救我帮帮我这个

    女子原本完全不相信奇迹,她非常明白祈祷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在短促而缺乏幸福的人生中,她深深体会到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如果不想随波逐流,就只能靠自己的手脚划水前进。她非常明白恳求、祈祷这种事不可能只靠这些抵抗命运。

    然而此刻的她除了恳求、祈祷之外,也没办法做其他事了。

    紊乱气息朝她接近。

    接近的方法开始变得大胆。起初防范女子逃走的野兽们,大概已察觉到对方无法自行移动,是唾手可得的猎物。

    只有这个请手下留情

    大胆逼近的气息,就连感官几乎死亡的她,都仿佛能看见野兽们同时龇牙咧嘴的凶猛姿态。

    啊啊来人啊

    命运总是没道理、不公平。

    话虽如此正因如此,有时命运会毫无前兆地改变,名为偶然的奇迹也会莫名其妙地降临。

    冷不防。

    野兽们的动作停止了。

    ......

    咸水鳄。

    栖息于边境河川或是接近海洋等河口地区的大型爬虫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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