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之上，不受宠的皇子突然吻了过来。</p>
他搂腰的手伸进我的衣服。</p>
他不知道，我今天故意没穿里衣。</p>
他逐渐有了反应，我的脸顿时羞的通红。</p>
从那以后，他对宫里别的女人只有两个字：</p>
不会，不做，不行。</p>
直到他登基为帝，我在立后的圣旨上看到嫡姐的名字。</p>
“阿芷容颜有损，品行粗鄙，难当皇后之位。”</p>
“未雪乃相府嫡女，知书达理，一直都是朕心中，皇后的最佳人选。”</p>
一门之隔，裴时砚不容置喙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p>
我才知道，裴时砚心中，只有曾经抛弃他的嫡姐。</p>
我以为的十年真情，全是假意。</p>
既然如此，我在宫殿放了一把火，假死离开了他。</p>
可五年后的街头重逢，一朝天子，竟当众哭红了眼。</p>
01</p>
御书房内，裴时砚和亲卫的对话还在继续。</p>
“皇上，当年楚小姐嫌您地位低微，不愿嫁您。贵妃替嫁后，陪在您身边十年，与您一同出生入死。皇后之位如今封给楚小姐，怕是会伤了贵妃的心。”</p>
屋里静默了片刻，裴时砚有些烦闷的声音响起。</p>
“就算当年未雪愿意嫁我，我也不愿让她与我一起吃苦。”</p>
“至于阿芷，她毕竟是庶女，贵妃之位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大恩赐。”</p>
“可贵妃......”</p>
亲卫还想说什么，被裴时砚厉声打断。</p>
“够了，立后一事朕心意已决。”</p>
“朕可以保证，只要贵妃以后安守本分，后宫之中，她的地位仅次于皇后。”</p>
御书房外，听到这番话的我几乎站不稳，只能死死扣住门前的柱子，才没有狼狈倒下。</p>
等婢女霜降扶着我回到仪鸾殿，我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p>
自从知道裴时砚有争储的想法，我就已经做好他后宫佳丽三千的准备。</p>
可我无法接受，裴时砚给我的情意，从头到尾都是假的。</p>
我记不清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只记得霜降点着的油灯，燃尽了最后一滴灯油。</p>
我哑着嗓子唤来霜降，问她：</p>
“若是我现在想离开，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p>
娘亲从小就教导我：</p>
与其守着一个让自己痛苦的人蹉跎终生，不如早点离开，去寻找自己真正的幸福。</p>
既然裴时砚骗了我，我也再没有守着他的必要。</p>
人，要拿得起，放得下。</p>
霜降跪在我面前，哭得比几个时辰前的我还要难过。</p>
“娘娘，奴婢伺候您和皇上已近十年时间，你们之间，奴婢看得清清楚楚。”</p>
“纵然皇上说得狠心，可他心里一定是有您的。”</p>
“不然又为何冒着生命危险跪上寺庙，只为给高烧不退的您求上三只祈福的风铎呢？”</p>
霜降话音刚落，檐下的三只风铎便像是有灵性一般，接连响了起来。</p>
我循声望去，看着风铎晃呀，晃呀，晃出一声嗤笑。</p>
嫁给裴时砚的前两年，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没有爱。</p>
直到第三年隆冬，我接连半月噩梦不止，高烧不退。</p>
裴时砚独自一人顶着风雪，跪上万福寺的千层台阶，为我求来三只风铎。</p>
寓意希望我平安、健康、喜乐。</p>
我那时的心思和现在的霜降一样单纯。</p>
觉得男人愿意为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定是深爱无疑。</p>
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信了，也只想离开。</p>
但看着霜降哭得几欲背过气，檐下的风铎也叮铃作响。</p>
我还是叹了一口气。</p>
“罢了，他既为我求过三只风铎，我便再给他三次伤我的机会。”</p>
三次之后，我会永远地离开他，让他上天入地，都找不到我。</p>
02</p>
立后旨意昭告天下的当天晚上，裴时砚就迫不及待地将楚未雪召进了宫。</p>
可他没有先去看楚未雪，反倒先来了仪鸾殿。</p>
霜降显然比我还要激动，她利落地吩咐仪下人去烧水，以为裴时砚今晚会留宿在此。</p>
可裴时砚却叫住了她。</p>
“不用了，朕今晚只是来瞧瞧贵妃，待会儿还要去处理一些公务。”</p>
他似疲惫地揉揉眉心，而后看向我。</p>
“阿芷，朕早前将凤印交于你保管，如今后位已定，这凤印你该交出来了。”</p>
他脸上的平静，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p>
霜降失手打碎了桌上的茶杯，她焦急出声：</p>
“皇上，这凤印......”</p>
“这凤印，本就是皇后的。”</p>
霜降的话结束在裴时砚冰冷、不容置疑的话里。</p>
他看着一直沉默的我，神色中带了些不耐烦。</p>
“贵妃，朕知道立后一事对不起你。”</p>
“可自古以来，没有哪个王朝的皇后容貌不端，朕也没有办法。”</p>
容貌不端？</p>
裴时砚似乎忘了，我脸上贯穿眉骨的伤疤，以及我身上的每一处伤，</p>
都是曾经战场之上，我为了救他留下的。</p>
可现在，被他拿来，成了他遮掩的借口。</p>
我笑笑，差遣一旁的霜降去旁屋把凤印拿出来。</p>
“臣妾都明白，臣妾这就把凤印拿给皇上。”</p>
裴时砚闻言，满意地将我揽进怀中。</p>
一双胳膊用力地箍着我，似要将我融入他的骨血。</p>
“阿芷，朕就知道你会理解朕。”</p>
“你放心，朕虽然不能立你为后，可你在朕心里，永远是朕的妻子。”</p>
“你无论什么样子，朕也都爱你。”</p>
妻？我讥讽笑笑。</p>
历代以来，只有皇后，才是皇上的正妻。</p>
我这贵妃，最多是贱妾。</p>
不等我回应，裴时砚的随从在外面急声唤他。</p>
“皇上不好了！楚小姐不知道怎的，突然咳出了血，您......”</p>
裴时砚猛地松开我。</p>
“混账，还不赶紧去请太医？”</p>
他边说着，边往外走。</p>
等快走到门口了，才想起身后的我。</p>
他的脚步生生止住，歉意地看着我。</p>
“阿芷，朕......”</p>
“准皇后身体重要。”</p>
裴时砚露出欣慰的笑，他带着亲卫，头也不回地走了。</p>
檐下的三只风铎交替作响，霜降捧着凤印，愣愣地站在门口，动也不动。</p>
我转身对她笑笑。</p>
“去把凤印送到楚小姐的宫殿。”</p>
“另外，差个奴才把风铎取下来一只，一直作响，有些烦人了。”</p>
裴时砚，你还有两次机会。</p>
03</p>
此后两天，我没有见到裴时砚，却清楚地知道他的动向。</p>
准皇后娘娘偶感风寒，皇上心疼不已，日夜流连未央宫，亲自照看。</p>
朝中大臣在朝堂上，赞誉皇上皇后夫妻情深。</p>
宫中内侍，却在猜测我这个楚贵妃，什么时候会遭皇上厌弃，失去往日的恩宠。</p>
我站在御花园的桥上喂鱼的时候，楚未雪在一群侍女的伺候下众星捧月地过来。</p>
她屏退随从，捏一把我布袋中的鱼食，撒进湖里。</p>
“妹妹这几日睡得可好？”</p>
她扯扯衣领，故意露出脖颈上的斑斑红痕。</p>
我瞥了一眼，没说话，继续给水里的鱼儿喂食。</p>
楚未雪显然没想到我的反应如此平淡，她皱紧眉，语气怨恨。</p>
“楚惜芷，你装什么装？”</p>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表面装作不在意，心里其实难过得要死。”</p>
我继续沉默。</p>
“阿砚爱的人是我，一直都是我！”</p>
“当初如果不是我放手，你怎么可能嫁给他？”</p>
“你和你那只会趁机爬床的死娘一样，都是贱蹄子！都该死！”</p>
丞相醉酒奸污了我娘，为了名声却对外宣称是我娘不知廉耻，爬了主子的床。</p>
撒食的动作一顿，我扭头看她。</p>
见我终于有了反应，楚未雪大喜。</p>
她得意道：“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p>
“我哪点儿说的不对？你这辈子，注定只能给我为奴为婢！”</p>
我将手中的鱼食全部撒下，缓缓凑近楚未雪。</p>
“裴时砚身边注定不会只有你一人。”</p>
“待他嫔妃无数的时候，你就那么有把握他会一直爱你吗？”</p>
楚未雪面色骤然苍白，却又在下一刻露出算计的微笑。</p>
“那又如何？我要的，只是阿砚厌弃你。”</p>
话音刚落，她拉着我，一同坠入刺骨的湖水中。</p>
冰冷的湖水瞬间将我淹没，汹涌的窒息感让我想起曾被敌军俘虏、关进水牢的日子。</p>
那时他们一次次将我摁入水中，水里爬满密密麻麻的蛇、鼠、蜈蚣。</p>
我自认为胆子很大，却还是在被救出后的无数个日夜，在梦中惊醒。</p>
曾经的裴时砚承诺会一辈子保护我，不会再让我受到任何的伤害。</p>
可现在他出现在岸边，我却眼睁睁地看着他毫不犹豫地，朝着楚未雪的方向奔去。</p>
我苦笑了笑，身体在湖水中渐渐下沉，意识也开始模糊。</p>
再醒来的时候，我被压在木凳上。</p>
不远处的霜降被几个侍卫拦着，哭得声嘶力竭。</p>
“皇上，娘娘没有推皇后，娘娘是被冤枉的！”</p>
裴时砚挥了挥手，霜降的嘴被一块粗布堵住。</p>
他旋即转身看向我，一张俊脸因盛怒而扭曲。</p>
“贵妃，朕本以为你都理解，可没想到你心思如此歹毒，连自己的嫡姐都容不下！”</p>
“一定是朕平时太惯着你了，叫你一次又一次挑战朕的威严！”</p>
“来人，贵妃谋害皇后，杖责三十，以儆效尤！”</p>
话音落下，侍卫手中的木棍一下又一下落在我的后背。</p>
起初的时候，钻心的疼痛如汹涌潮水般袭来，我忍不住闷哼出声。</p>
可随着木棍一次次落下，身体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知觉，渐渐变得麻木。</p>
三十棍的杖罚结束，我似脱了力般从木凳上滚下来。</p>
霜降冲破侍卫的阻拦，扑到我面前。</p>
“娘娘，娘娘您怎么样？”</p>
我强撑着精神摇摇头，抬眼对上裴时砚冷漠的眼神。</p>
“皇上现在，可觉得解气了？”</p>
许是我眼里的空洞吓到了裴时砚，他蓦然松开紧攥的双手。</p>
“贵妃，你伤了皇后，朕已经念及旧情，对你小惩大诫。”</p>
“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好好在这仪鸾殿禁足自省。”</p>
“什么时候皇后高兴了，朕再什么时候放你出来！”</p>
说罢，他愤愤摔门而去。</p>
檐下两只风铎常年风吹日晒，连接的麻绳早就脆弱不堪。</p>
如今摔门这般大力，其中一只，竟自己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p>
裴时砚的脚步猛地顿住，他转身看向地上那只风铎。</p>
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愣愣地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弹。</p>
04</p>
檐下的一只风铎孤寂地挂了三日。</p>
我也在这三日终日高烧不退，鲜少有清醒的时候。</p>
三日后，立后大典如期而至。</p>
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听到仪鸾殿外热闹的烟火声。</p>
原来这就是皇帝娶妻，竟然这么热闹。</p>
不像我当年嫁给裴时砚为皇子妃的时候，冷冷清清，连个前来道喜的人都没有。</p>
仪鸾殿外传来霜降啼哭的声音，她许是在求什么人，句句悲痛。</p>
“求您，求您再去给皇上传个话，就说我家娘娘病的很重，他若不来，传个太医也是好的......”</p>
门外的人语气满是无奈。</p>
“霜降姑娘，不是咱家不帮你，只是皇上说了，这是对贵妃娘娘的惩罚。”</p>
“至于惩罚之后是死是活，就都是娘娘的命数了......”</p>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霜降抽泣着走进屋。</p>
待对上我的视线，她抱着我哭了很久。</p>
她说她对不起我，不该再让我留在这深宫受罪。</p>
“娘娘，您走吧，再也别回来了。”</p>
我擦去她的眼泪，强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p>
又拖着病体爬上梯子，亲手，将最后一只风铎取了下来。</p>
裴时砚，我和你之间最后的羁绊，彻底结束了。</p>
......</p>
立后大典之后是宫宴，裴时砚坐在主位，身旁是盛装打扮的楚未雪。</p>
他心不在焉地欣赏着台下的歌舞，心中莫名的慌乱。</p>
他唤来随从：“今日下午，贵妃身边的丫鬟来找朕，为的何事？”</p>
随从快速瞥了一眼楚未雪，恭敬回答：</p>
“回皇上，那丫鬟没说，只匆匆走了。”</p>
裴时砚脸上闪过一丝烦闷。</p>
他坐正身体，余光瞥到桌上的一盘糕点时，又想起这是我爱吃的。</p>
“贵妃的身体如何了？派去的太医又怎么说？”</p>
他顿了顿：“罢了，左右已经惩罚过了，去吩咐御膳房再做几份糕点，送到仪鸾......”</p>
话未说完，亲卫匆匆赶来。</p>
他跪在裴时砚面前，神色慌张。</p>
“皇上不好了！娘娘......贵妃娘娘的宫殿走水了！”</p>
他搂腰的手伸进我的衣服。</p>
他不知道，我今天故意没穿里衣。</p>
他逐渐有了反应，我的脸顿时羞的通红。</p>
从那以后，他对宫里别的女人只有两个字：</p>
不会，不做，不行。</p>
直到他登基为帝，我在立后的圣旨上看到嫡姐的名字。</p>
“阿芷容颜有损，品行粗鄙，难当皇后之位。”</p>
“未雪乃相府嫡女，知书达理，一直都是朕心中，皇后的最佳人选。”</p>
一门之隔，裴时砚不容置喙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p>
我才知道，裴时砚心中，只有曾经抛弃他的嫡姐。</p>
我以为的十年真情，全是假意。</p>
既然如此，我在宫殿放了一把火，假死离开了他。</p>
可五年后的街头重逢，一朝天子，竟当众哭红了眼。</p>
01</p>
御书房内，裴时砚和亲卫的对话还在继续。</p>
“皇上，当年楚小姐嫌您地位低微，不愿嫁您。贵妃替嫁后，陪在您身边十年，与您一同出生入死。皇后之位如今封给楚小姐，怕是会伤了贵妃的心。”</p>
屋里静默了片刻，裴时砚有些烦闷的声音响起。</p>
“就算当年未雪愿意嫁我，我也不愿让她与我一起吃苦。”</p>
“至于阿芷，她毕竟是庶女，贵妃之位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大恩赐。”</p>
“可贵妃......”</p>
亲卫还想说什么，被裴时砚厉声打断。</p>
“够了，立后一事朕心意已决。”</p>
“朕可以保证，只要贵妃以后安守本分，后宫之中，她的地位仅次于皇后。”</p>
御书房外，听到这番话的我几乎站不稳，只能死死扣住门前的柱子，才没有狼狈倒下。</p>
等婢女霜降扶着我回到仪鸾殿，我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p>
自从知道裴时砚有争储的想法，我就已经做好他后宫佳丽三千的准备。</p>
可我无法接受，裴时砚给我的情意，从头到尾都是假的。</p>
我记不清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只记得霜降点着的油灯，燃尽了最后一滴灯油。</p>
我哑着嗓子唤来霜降，问她：</p>
“若是我现在想离开，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p>
娘亲从小就教导我：</p>
与其守着一个让自己痛苦的人蹉跎终生，不如早点离开，去寻找自己真正的幸福。</p>
既然裴时砚骗了我，我也再没有守着他的必要。</p>
人，要拿得起，放得下。</p>
霜降跪在我面前，哭得比几个时辰前的我还要难过。</p>
“娘娘，奴婢伺候您和皇上已近十年时间，你们之间，奴婢看得清清楚楚。”</p>
“纵然皇上说得狠心，可他心里一定是有您的。”</p>
“不然又为何冒着生命危险跪上寺庙，只为给高烧不退的您求上三只祈福的风铎呢？”</p>
霜降话音刚落，檐下的三只风铎便像是有灵性一般，接连响了起来。</p>
我循声望去，看着风铎晃呀，晃呀，晃出一声嗤笑。</p>
嫁给裴时砚的前两年，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没有爱。</p>
直到第三年隆冬，我接连半月噩梦不止，高烧不退。</p>
裴时砚独自一人顶着风雪，跪上万福寺的千层台阶，为我求来三只风铎。</p>
寓意希望我平安、健康、喜乐。</p>
我那时的心思和现在的霜降一样单纯。</p>
觉得男人愿意为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定是深爱无疑。</p>
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信了，也只想离开。</p>
但看着霜降哭得几欲背过气，檐下的风铎也叮铃作响。</p>
我还是叹了一口气。</p>
“罢了，他既为我求过三只风铎，我便再给他三次伤我的机会。”</p>
三次之后，我会永远地离开他，让他上天入地，都找不到我。</p>
02</p>
立后旨意昭告天下的当天晚上，裴时砚就迫不及待地将楚未雪召进了宫。</p>
可他没有先去看楚未雪，反倒先来了仪鸾殿。</p>
霜降显然比我还要激动，她利落地吩咐仪下人去烧水，以为裴时砚今晚会留宿在此。</p>
可裴时砚却叫住了她。</p>
“不用了，朕今晚只是来瞧瞧贵妃，待会儿还要去处理一些公务。”</p>
他似疲惫地揉揉眉心，而后看向我。</p>
“阿芷，朕早前将凤印交于你保管，如今后位已定，这凤印你该交出来了。”</p>
他脸上的平静，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p>
霜降失手打碎了桌上的茶杯，她焦急出声：</p>
“皇上，这凤印......”</p>
“这凤印，本就是皇后的。”</p>
霜降的话结束在裴时砚冰冷、不容置疑的话里。</p>
他看着一直沉默的我，神色中带了些不耐烦。</p>
“贵妃，朕知道立后一事对不起你。”</p>
“可自古以来，没有哪个王朝的皇后容貌不端，朕也没有办法。”</p>
容貌不端？</p>
裴时砚似乎忘了，我脸上贯穿眉骨的伤疤，以及我身上的每一处伤，</p>
都是曾经战场之上，我为了救他留下的。</p>
可现在，被他拿来，成了他遮掩的借口。</p>
我笑笑，差遣一旁的霜降去旁屋把凤印拿出来。</p>
“臣妾都明白，臣妾这就把凤印拿给皇上。”</p>
裴时砚闻言，满意地将我揽进怀中。</p>
一双胳膊用力地箍着我，似要将我融入他的骨血。</p>
“阿芷，朕就知道你会理解朕。”</p>
“你放心，朕虽然不能立你为后，可你在朕心里，永远是朕的妻子。”</p>
“你无论什么样子，朕也都爱你。”</p>
妻？我讥讽笑笑。</p>
历代以来，只有皇后，才是皇上的正妻。</p>
我这贵妃，最多是贱妾。</p>
不等我回应，裴时砚的随从在外面急声唤他。</p>
“皇上不好了！楚小姐不知道怎的，突然咳出了血，您......”</p>
裴时砚猛地松开我。</p>
“混账，还不赶紧去请太医？”</p>
他边说着，边往外走。</p>
等快走到门口了，才想起身后的我。</p>
他的脚步生生止住，歉意地看着我。</p>
“阿芷，朕......”</p>
“准皇后身体重要。”</p>
裴时砚露出欣慰的笑，他带着亲卫，头也不回地走了。</p>
檐下的三只风铎交替作响，霜降捧着凤印，愣愣地站在门口，动也不动。</p>
我转身对她笑笑。</p>
“去把凤印送到楚小姐的宫殿。”</p>
“另外，差个奴才把风铎取下来一只，一直作响，有些烦人了。”</p>
裴时砚，你还有两次机会。</p>
03</p>
此后两天，我没有见到裴时砚，却清楚地知道他的动向。</p>
准皇后娘娘偶感风寒，皇上心疼不已，日夜流连未央宫，亲自照看。</p>
朝中大臣在朝堂上，赞誉皇上皇后夫妻情深。</p>
宫中内侍，却在猜测我这个楚贵妃，什么时候会遭皇上厌弃，失去往日的恩宠。</p>
我站在御花园的桥上喂鱼的时候，楚未雪在一群侍女的伺候下众星捧月地过来。</p>
她屏退随从，捏一把我布袋中的鱼食，撒进湖里。</p>
“妹妹这几日睡得可好？”</p>
她扯扯衣领，故意露出脖颈上的斑斑红痕。</p>
我瞥了一眼，没说话，继续给水里的鱼儿喂食。</p>
楚未雪显然没想到我的反应如此平淡，她皱紧眉，语气怨恨。</p>
“楚惜芷，你装什么装？”</p>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表面装作不在意，心里其实难过得要死。”</p>
我继续沉默。</p>
“阿砚爱的人是我，一直都是我！”</p>
“当初如果不是我放手，你怎么可能嫁给他？”</p>
“你和你那只会趁机爬床的死娘一样，都是贱蹄子！都该死！”</p>
丞相醉酒奸污了我娘，为了名声却对外宣称是我娘不知廉耻，爬了主子的床。</p>
撒食的动作一顿，我扭头看她。</p>
见我终于有了反应，楚未雪大喜。</p>
她得意道：“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p>
“我哪点儿说的不对？你这辈子，注定只能给我为奴为婢！”</p>
我将手中的鱼食全部撒下，缓缓凑近楚未雪。</p>
“裴时砚身边注定不会只有你一人。”</p>
“待他嫔妃无数的时候，你就那么有把握他会一直爱你吗？”</p>
楚未雪面色骤然苍白，却又在下一刻露出算计的微笑。</p>
“那又如何？我要的，只是阿砚厌弃你。”</p>
话音刚落，她拉着我，一同坠入刺骨的湖水中。</p>
冰冷的湖水瞬间将我淹没，汹涌的窒息感让我想起曾被敌军俘虏、关进水牢的日子。</p>
那时他们一次次将我摁入水中，水里爬满密密麻麻的蛇、鼠、蜈蚣。</p>
我自认为胆子很大，却还是在被救出后的无数个日夜，在梦中惊醒。</p>
曾经的裴时砚承诺会一辈子保护我，不会再让我受到任何的伤害。</p>
可现在他出现在岸边，我却眼睁睁地看着他毫不犹豫地，朝着楚未雪的方向奔去。</p>
我苦笑了笑，身体在湖水中渐渐下沉，意识也开始模糊。</p>
再醒来的时候，我被压在木凳上。</p>
不远处的霜降被几个侍卫拦着，哭得声嘶力竭。</p>
“皇上，娘娘没有推皇后，娘娘是被冤枉的！”</p>
裴时砚挥了挥手，霜降的嘴被一块粗布堵住。</p>
他旋即转身看向我，一张俊脸因盛怒而扭曲。</p>
“贵妃，朕本以为你都理解，可没想到你心思如此歹毒，连自己的嫡姐都容不下！”</p>
“一定是朕平时太惯着你了，叫你一次又一次挑战朕的威严！”</p>
“来人，贵妃谋害皇后，杖责三十，以儆效尤！”</p>
话音落下，侍卫手中的木棍一下又一下落在我的后背。</p>
起初的时候，钻心的疼痛如汹涌潮水般袭来，我忍不住闷哼出声。</p>
可随着木棍一次次落下，身体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知觉，渐渐变得麻木。</p>
三十棍的杖罚结束，我似脱了力般从木凳上滚下来。</p>
霜降冲破侍卫的阻拦，扑到我面前。</p>
“娘娘，娘娘您怎么样？”</p>
我强撑着精神摇摇头，抬眼对上裴时砚冷漠的眼神。</p>
“皇上现在，可觉得解气了？”</p>
许是我眼里的空洞吓到了裴时砚，他蓦然松开紧攥的双手。</p>
“贵妃，你伤了皇后，朕已经念及旧情，对你小惩大诫。”</p>
“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好好在这仪鸾殿禁足自省。”</p>
“什么时候皇后高兴了，朕再什么时候放你出来！”</p>
说罢，他愤愤摔门而去。</p>
檐下两只风铎常年风吹日晒，连接的麻绳早就脆弱不堪。</p>
如今摔门这般大力，其中一只，竟自己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p>
裴时砚的脚步猛地顿住，他转身看向地上那只风铎。</p>
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愣愣地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弹。</p>
04</p>
檐下的一只风铎孤寂地挂了三日。</p>
我也在这三日终日高烧不退，鲜少有清醒的时候。</p>
三日后，立后大典如期而至。</p>
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听到仪鸾殿外热闹的烟火声。</p>
原来这就是皇帝娶妻，竟然这么热闹。</p>
不像我当年嫁给裴时砚为皇子妃的时候，冷冷清清，连个前来道喜的人都没有。</p>
仪鸾殿外传来霜降啼哭的声音，她许是在求什么人，句句悲痛。</p>
“求您，求您再去给皇上传个话，就说我家娘娘病的很重，他若不来，传个太医也是好的......”</p>
门外的人语气满是无奈。</p>
“霜降姑娘，不是咱家不帮你，只是皇上说了，这是对贵妃娘娘的惩罚。”</p>
“至于惩罚之后是死是活，就都是娘娘的命数了......”</p>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霜降抽泣着走进屋。</p>
待对上我的视线，她抱着我哭了很久。</p>
她说她对不起我，不该再让我留在这深宫受罪。</p>
“娘娘，您走吧，再也别回来了。”</p>
我擦去她的眼泪，强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p>
又拖着病体爬上梯子，亲手，将最后一只风铎取了下来。</p>
裴时砚，我和你之间最后的羁绊，彻底结束了。</p>
......</p>
立后大典之后是宫宴，裴时砚坐在主位，身旁是盛装打扮的楚未雪。</p>
他心不在焉地欣赏着台下的歌舞，心中莫名的慌乱。</p>
他唤来随从：“今日下午，贵妃身边的丫鬟来找朕，为的何事？”</p>
随从快速瞥了一眼楚未雪，恭敬回答：</p>
“回皇上，那丫鬟没说，只匆匆走了。”</p>
裴时砚脸上闪过一丝烦闷。</p>
他坐正身体，余光瞥到桌上的一盘糕点时，又想起这是我爱吃的。</p>
“贵妃的身体如何了？派去的太医又怎么说？”</p>
他顿了顿：“罢了，左右已经惩罚过了，去吩咐御膳房再做几份糕点，送到仪鸾......”</p>
话未说完，亲卫匆匆赶来。</p>
他跪在裴时砚面前，神色慌张。</p>
“皇上不好了！娘娘......贵妃娘娘的宫殿走水了！”</p>